第四章
西元2030年 冬
玫瑰一邊將墨藍色長袍套在淺灰色毛衣外頭,一邊快步地走過大廳中央的噴泉。
「早安,玫瑰。」大廳裡幾個站在噴泉周圍的研究員開口跟她打了招呼,玫瑰也向他們微笑
點頭,隨即踏上通往北塔的樓梯。
霍多-弗洛曼研究中心使用了整個十七世紀時建成的霍多-弗洛曼莊園,在規模上自然是沒
有話說,但正因為原先莊園的用途並不是用來辦公,因此整個研究中心連一支電梯也沒有,所有
研究員都必須現影到一樓入口大廳,然後自行爬樓梯到四樓的辦公室或七樓以上的研究室。
「玫瑰,我正在找妳呢!」索菲亞正好在四樓經過樓梯,看見玫瑰氣喘吁吁地走上來時停下
了腳步。
「找我?我應該沒有欠妳什麼報告吧?」玫瑰連忙趕上去。
「當然是沒有啦,我找妳是為了別的事──」索菲亞走在前頭,帶著玫瑰走進四樓辦公室旁
邊的檔案室。
「到底是什麼?」玫瑰也跟著走進檔案室。
檔案室是一間十分狹窄的房間──玫瑰不只一次懷疑這裡在十七世紀時絕對是個儲藏室或掃
帚室──石造的牆壁已經讓人感覺很有壓迫感,除此之外牆邊的書架上堆滿各式檔案夾,讓人有
這些東西隨時都會倒塌的不安全感。索菲亞點亮了檔案室的燈,拿著魔杖在架上一一檢視上頭的
英文字母排序,玫瑰則乾脆直接站在門邊,等索菲亞找到要給她的東西。
「找到了,我真不懂為什麼要把現在就住在這裡的人放進檔案室……」索菲亞抽出架上一個
嶄新的檔案夾,走回玫瑰面前,「喏,他現在是N05了。」
「誰啊?」玫瑰一時還沒有意識過來,但當她翻開檔案夾,看到第一面基本資料上的照片時,
她就完全明白了。
天蠍.馬份那張蒼白而有些冷漠的臉從照片裡回望著她。即使五年沒見,她也能馬上從那雙
灰色眼睛,認出那就是她熟悉的天蠍;天蠍臉上的線條比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還堅毅許多,總是
梳得整齊的金色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身上那套深咖啡色的長袍絕對比五年前的他所穿的還大
上了好幾號,長袍袖口上繡著三條金線,天蠍正心不在焉地撥弄著其中一條金線上脫落的線頭。
「克萊兒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妳會接下這個個案,但老洛可是驚訝到不行。」索菲亞從另一頭
倒著看天蠍的照片,「他是個非常特別的個案,妳要有心理準備。」
「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玫瑰黯然,研究自己曾經──或現在──喜歡過的人,或許只有
傻子才會做這種事。
索菲亞抬頭看看檔案室裡唯一一盞黃光燈泡在她們頭頂一明一滅地閃著,決定把玫瑰帶到檔
案室外頭再說,「不只他對妳的意義重大。我純粹就研究員立場來說,他真的是非常特別。」
「嗯。」玫瑰點點頭,表示她聽進去了。
索菲亞微微一笑,「妳知道的,我們──我和克萊兒,甚至是老洛──都願意全力幫助妳。」
「謝了。」玫瑰說,但又像想起什麼似地皺起眉頭,「我說,現在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的過
去啊?」
「是老洛逼我說的──」
*
玫瑰回到自己的研究室,再度翻開了天蠍的檔案夾。天蠍還是一樣冷漠地看著她,右手撥弄
著長袍掉落的線頭;她移開目光,檢視天蠍的基本資料。姓名、天蠍.馬份,性別、男,生日、
2005年11月……後頭的日期被一大滴墨水蓋了過去,年齡、25歲,職業、正氣師(法國)……
玫瑰停了下來。這些手寫的字跡分明就是天蠍的,她不曉得已經看過多少次,甚至在她研究
室的抽屜裡就收著一模一樣的字跡;玫瑰又往下看,基本資料表後頭的項目卻幾乎都是空白,只
有在備註欄填上了字,非常潦草,玫瑰懷疑那根本就不是英文。
她決定去看看他。
玫瑰往下走了兩層樓,又拐了兩個彎,沿路上沒遇到任何人,只有走廊兩旁的畫像對她行注
目禮;她最後停在轉角的一個木門前,木門上頭掛了一個牌子,用花體字寫著『N05』。玫瑰從
長袍裡拿出魔杖,猶豫了幾秒。
「阿洛哈姆拉。」她輕輕地說,木門上頭的鎖應聲彈開。
玫瑰推開門。N05室裡頭一盞燈也沒開,透過窗外透進的微光,可以看到角落的床上有個人
縮成一團。玫瑰決定先開口叫他。
「天蠍?」這個名字已經許久不曾自她口中說出來了,她覺得光是喊出這個名字就已經耗盡
她所有力氣。
床上那團黑影卻像是觸電一樣跳了起來,玫瑰看見他左右張望著。她揮動魔杖點亮了燈,他
看見玫瑰時露出疑惑的表情,接著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什麼?」玫瑰愣了一下。
對方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地又開口,「窩剛才聽到妳在找天鞋,妳有看見他嗎?」
這是什麼情況?玫瑰暗自在心裡咒罵索菲亞,誰知道『非常特別』到底是什麼?看著天蠍在
找自己的畫面有點滑稽,但也讓玫瑰確定這個『個案』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魔藥就能治療,大概
也不是任何符咒或黑魔法所造成。
「我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里昂斯.富尼耶。」他張開嘴時似乎想講的並不只是這些,但他突然意識到玫瑰似乎
聽不懂,最後只講了自己的名字。
「里昂斯,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玫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里昂斯點點頭,看著玫瑰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我叫玫瑰,玫瑰.衛斯理。」
「窩知道妳,衛斯理小姐。」里昂斯的英文並不標準,但唯獨『衛斯理』這個姓氏唸得十分
清楚,「天鞋曾經跟窩提過妳。」
「天蠍提過我?」這下換玫瑰驚訝了;她在五年前跟天蠍斷絕聯絡之後,幾乎絕口不提跟他
有關的任何事,就連他的名字也很少提起,但天蠍竟然會跟別人提起她?
里昂斯點點頭,「天鞋剛來法國時窩就認識他了,窩們是工作上的夥伴。他歐爾會提到妳,
但打多數時候都是──在說矇話。」
玫瑰沉默。看著眼前這有著天蠍外表的人,用一種局外人的口吻談著天蠍的事,她覺得有說
不出的怪異感;但得知天蠍對自己還有些念念不忘,她不曉得該開心或該難過。
「對了,衛斯理小姐,妳也在找天鞋是嗎?」
「叫我玫瑰就好了。」
里昂斯悄聲地默念了一次,似乎是在確定自己的發音沒有問題,「玫瑰,妳找到他的時候,
可不可以搞訴他,窩也在找他。」
「好,我會轉告他的。」
「謝謝妳。」里昂斯微笑。
玫瑰覺得這個笑容跟她印象中的天蠍似乎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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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30年 冬
玫瑰一邊將墨藍色長袍套在淺灰色毛衣外頭,一邊快步地走過大廳中央的噴泉。
「早安,玫瑰。」大廳裡幾個站在噴泉周圍的研究員開口跟她打了招呼,玫瑰也向他們微笑
點頭,隨即踏上通往北塔的樓梯。
霍多-弗洛曼研究中心使用了整個十七世紀時建成的霍多-弗洛曼莊園,在規模上自然是沒
有話說,但正因為原先莊園的用途並不是用來辦公,因此整個研究中心連一支電梯也沒有,所有
研究員都必須現影到一樓入口大廳,然後自行爬樓梯到四樓的辦公室或七樓以上的研究室。
「玫瑰,我正在找妳呢!」索菲亞正好在四樓經過樓梯,看見玫瑰氣喘吁吁地走上來時停下
了腳步。
「找我?我應該沒有欠妳什麼報告吧?」玫瑰連忙趕上去。
「當然是沒有啦,我找妳是為了別的事──」索菲亞走在前頭,帶著玫瑰走進四樓辦公室旁
邊的檔案室。
「到底是什麼?」玫瑰也跟著走進檔案室。
檔案室是一間十分狹窄的房間──玫瑰不只一次懷疑這裡在十七世紀時絕對是個儲藏室或掃
帚室──石造的牆壁已經讓人感覺很有壓迫感,除此之外牆邊的書架上堆滿各式檔案夾,讓人有
這些東西隨時都會倒塌的不安全感。索菲亞點亮了檔案室的燈,拿著魔杖在架上一一檢視上頭的
英文字母排序,玫瑰則乾脆直接站在門邊,等索菲亞找到要給她的東西。
「找到了,我真不懂為什麼要把現在就住在這裡的人放進檔案室……」索菲亞抽出架上一個
嶄新的檔案夾,走回玫瑰面前,「喏,他現在是N05了。」
「誰啊?」玫瑰一時還沒有意識過來,但當她翻開檔案夾,看到第一面基本資料上的照片時,
她就完全明白了。
天蠍.馬份那張蒼白而有些冷漠的臉從照片裡回望著她。即使五年沒見,她也能馬上從那雙
灰色眼睛,認出那就是她熟悉的天蠍;天蠍臉上的線條比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還堅毅許多,總是
梳得整齊的金色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身上那套深咖啡色的長袍絕對比五年前的他所穿的還大
上了好幾號,長袍袖口上繡著三條金線,天蠍正心不在焉地撥弄著其中一條金線上脫落的線頭。
「克萊兒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妳會接下這個個案,但老洛可是驚訝到不行。」索菲亞從另一頭
倒著看天蠍的照片,「他是個非常特別的個案,妳要有心理準備。」
「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玫瑰黯然,研究自己曾經──或現在──喜歡過的人,或許只有
傻子才會做這種事。
索菲亞抬頭看看檔案室裡唯一一盞黃光燈泡在她們頭頂一明一滅地閃著,決定把玫瑰帶到檔
案室外頭再說,「不只他對妳的意義重大。我純粹就研究員立場來說,他真的是非常特別。」
「嗯。」玫瑰點點頭,表示她聽進去了。
索菲亞微微一笑,「妳知道的,我們──我和克萊兒,甚至是老洛──都願意全力幫助妳。」
「謝了。」玫瑰說,但又像想起什麼似地皺起眉頭,「我說,現在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的過
去啊?」
「是老洛逼我說的──」
*
玫瑰回到自己的研究室,再度翻開了天蠍的檔案夾。天蠍還是一樣冷漠地看著她,右手撥弄
著長袍掉落的線頭;她移開目光,檢視天蠍的基本資料。姓名、天蠍.馬份,性別、男,生日、
2005年11月……後頭的日期被一大滴墨水蓋了過去,年齡、25歲,職業、正氣師(法國)……
玫瑰停了下來。這些手寫的字跡分明就是天蠍的,她不曉得已經看過多少次,甚至在她研究
室的抽屜裡就收著一模一樣的字跡;玫瑰又往下看,基本資料表後頭的項目卻幾乎都是空白,只
有在備註欄填上了字,非常潦草,玫瑰懷疑那根本就不是英文。
她決定去看看他。
玫瑰往下走了兩層樓,又拐了兩個彎,沿路上沒遇到任何人,只有走廊兩旁的畫像對她行注
目禮;她最後停在轉角的一個木門前,木門上頭掛了一個牌子,用花體字寫著『N05』。玫瑰從
長袍裡拿出魔杖,猶豫了幾秒。
「阿洛哈姆拉。」她輕輕地說,木門上頭的鎖應聲彈開。
玫瑰推開門。N05室裡頭一盞燈也沒開,透過窗外透進的微光,可以看到角落的床上有個人
縮成一團。玫瑰決定先開口叫他。
「天蠍?」這個名字已經許久不曾自她口中說出來了,她覺得光是喊出這個名字就已經耗盡
她所有力氣。
床上那團黑影卻像是觸電一樣跳了起來,玫瑰看見他左右張望著。她揮動魔杖點亮了燈,他
看見玫瑰時露出疑惑的表情,接著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什麼?」玫瑰愣了一下。
對方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地又開口,「窩剛才聽到妳在找天鞋,妳有看見他嗎?」
這是什麼情況?玫瑰暗自在心裡咒罵索菲亞,誰知道『非常特別』到底是什麼?看著天蠍在
找自己的畫面有點滑稽,但也讓玫瑰確定這個『個案』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魔藥就能治療,大概
也不是任何符咒或黑魔法所造成。
「我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里昂斯.富尼耶。」他張開嘴時似乎想講的並不只是這些,但他突然意識到玫瑰似乎
聽不懂,最後只講了自己的名字。
「里昂斯,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玫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里昂斯點點頭,看著玫瑰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我叫玫瑰,玫瑰.衛斯理。」
「窩知道妳,衛斯理小姐。」里昂斯的英文並不標準,但唯獨『衛斯理』這個姓氏唸得十分
清楚,「天鞋曾經跟窩提過妳。」
「天蠍提過我?」這下換玫瑰驚訝了;她在五年前跟天蠍斷絕聯絡之後,幾乎絕口不提跟他
有關的任何事,就連他的名字也很少提起,但天蠍竟然會跟別人提起她?
里昂斯點點頭,「天鞋剛來法國時窩就認識他了,窩們是工作上的夥伴。他歐爾會提到妳,
但打多數時候都是──在說矇話。」
玫瑰沉默。看著眼前這有著天蠍外表的人,用一種局外人的口吻談著天蠍的事,她覺得有說
不出的怪異感;但得知天蠍對自己還有些念念不忘,她不曉得該開心或該難過。
「對了,衛斯理小姐,妳也在找天鞋是嗎?」
「叫我玫瑰就好了。」
里昂斯悄聲地默念了一次,似乎是在確定自己的發音沒有問題,「玫瑰,妳找到他的時候,
可不可以搞訴他,窩也在找他。」
「好,我會轉告他的。」
「謝謝妳。」里昂斯微笑。
玫瑰覺得這個笑容跟她印象中的天蠍似乎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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