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元2030年-2031年 冬
玫瑰的假期在聖誕節隔天結束。霍多-弗洛曼研究中心在長假期間一向是輪流休息,玫瑰回
來的時候正好有一大批人開始放假,因此整個研究中心裡幾乎見不到什麼人影;她在大辦公室的
研究員名單前數了數,這個時間大約只有十五個人在上班,其中兩個是植物部門──她想反正植
物不像動物需要出外運動,也不像人需要照三餐送食外加鎖門(有些人真的會開門),人留得少
是非常合理的。她拿出魔杖,在自己的名字上點了一下,『玫瑰.衛斯理』立刻從黑色變成紅色;
這代表她已經休假回來,有任何突發狀況需要協助都可以找她。
「早安啊,玫瑰。」索菲亞經過她旁邊,打了個呵欠,「妳放完假啦?」
「不然呢?」玫瑰正想跟索菲亞『算帳』,但她轉過頭來,只看見索菲亞一臉疲倦,「妳看
起來很累。」
「都是伊薩克啦。他忘記鎖門,昨晚大概有六、七個人跑出來閒晃,妳知道,有些跑得還挺
快的,也有一些很會躲的。」索菲亞在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把他們抓回去就都快天亮了,我
只睡了一下下,待會還得去檢查W03和W21。」
玫瑰看了看不遠處,伊薩克正在自己的位子上打瞌睡。
「不過昨天有個人沒被逮到,妳們部門的。」索菲亞一邊翻著桌上的文件,一邊說著,「看
起來很像N05,但我不是很肯定。」
「如果妳都逮不到,那一定就是他了。」玫瑰幽幽地說,她走到自己的位子(就在索菲亞隔
壁),看見桌上多了幾份文件,她稍微翻動了一下。
「那只好拜託妳去跟他談談了。」索菲亞說。
「嗯。」玫瑰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她抽出桌上的一份文件,這份文件外頭一個字也沒有,不
像其他文件都會寫上編號,「這是什麼?」
索菲亞抬頭看她,「哦,那個啊,那是克萊兒給妳的。妳知道她會研究一些麻瓜醫學吧?她
認為那對妳有幫助。」
*
玫瑰心不在焉地翻著手上的資料,走到N05室外頭時,門正好從裡頭被打開;她和裡頭的人
就這樣對望了幾秒。
「玫瑰。」他的聲音聽得出來有些生澀,玫瑰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天蠍,她瞄了一眼手腕上的
金錶──晚上七點四十分。
「你不能亂跑,知道嗎?」玫瑰想起早上索菲亞說的那個她逮不到的人,「你只能待在這裡。」
「這裡很無聊。」天蠍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乖乖退回N05室,玫瑰也跟了進去。
「那……你可以來七樓找我。」
天蠍坐回床上,看了玫瑰一眼,「妳有紙和筆嗎?」
「現在沒有,但我的研究室裡頭有。」
「好,那我之後去找妳。」天蠍還是有些冷漠。
玫瑰決定先問問天蠍,她覺得他比里昂斯能夠經得起各種打擊,「你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裡嗎?」
非常意外地,天蠍點點頭,「知道。」
「你知道?那你說說看。」
天蠍撇過頭去,「里昂斯把我的戒指拿走了。」
玫瑰聽到天蠍這麼說,於是伸手探進長袍,取下了脖子上的鍊子,遞給天蠍,「他怕弄丟,
所以交給我保管。」
天蠍若有所思地看著玫瑰手掌上的戒指,最後他搖搖頭,「我覺得我老是忘記事情,戒指還
是給妳保管吧。」
「忘記什麼事呢?」
天蠍左右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似乎在思考要怎麼說,但他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不曉得,
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從來沒在白天醒過。」
玫瑰想起克萊兒留給她的資料,覺得克萊兒替她找到重點了。
「妳知道里昂斯什麼時候會來嗎?」
玫瑰搖搖頭,「我不知道。」
天蠍看起來有點失望,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躺了下去。
玫瑰見狀決定離開,她必須再去找更多資料;她走到門邊,伸手要握住門把時,後面突然傳
來天蠍的聲音。
「那……下次他來的時候,如果我還在睡,叫我起床。」
非常小聲地,但玫瑰聽得一清二楚。
*
玫瑰把天蠍帶回N05室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她回到研究室時,發現克萊兒已經在她的研
究室裡,低著頭、一臉興味盎然地看著天蠍留下來的畫。
「他很厲害。」克萊兒聽到開門聲時抬起頭,露出了她一貫的微笑,「不介意我來找妳聊聊
吧?」
「妳不是要到十六號才會回來嗎?」玫瑰先是搖搖頭,但又突然想起什麼地問道。
「放假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啊,所以我就提早回來了。」克萊兒從牆邊拉了張椅子。
玫瑰也不再多問,她繞到書桌後頭坐了下來。
「我剛剛看了妳的報告,我認為妳對這個個案的蠻有掌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克萊兒
很快切入正題,「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
「妳自己的調適問題。」克萊兒微笑,「N05對妳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吧?不然妳不會接下
他。」
「重要嗎?嗯……或許吧。」玫瑰不想給肯定的答案,雖然她心裡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克萊兒也不想戳破她,「很多年前,我也跟妳做了一樣的決定。」
「妳在二樓走廊應該看過一幅畫像,頭髮很長、黑色的、戴著眼鏡、鼻子上有一小塊胎記,
永遠都在看書,很少注意路人。」克萊兒說,她見到玫瑰點點頭,才繼續說下去,「那是我在二
十二年前接手的個案。」
「他是……」玫瑰仔細回想前幾天在資料室裡尋找過去的個案資料時,看見了一張跟二樓走
廊那幅畫像一模一樣的臉,「約書亞.洛門?」
克萊兒點點頭,「資料室有很多他的資料,對吧?他總是喜歡研究奇怪的個案,越奇怪他越
要接手。黑魔法與詛咒部門近三十年的研究資料很多都來自他手上。」
玫瑰回想她看到的約書亞.洛門的資料,2000年開始成為正式研究員之後,他接手的個案洋
洋灑灑地寫滿二十張資料紙,但最後一筆停留在2008年3月,這個個案除了名字以外什麼也沒有註
記;接著就是2009年10月,註記『死亡』。
「我們在1998年認識的。妳知道的,1997年到1998年這裡曾經關閉過一年,所以我們都是畢業
後隔一年才進來實習。」克萊兒開始進入回憶過去的狀態,她露出淺淺的微笑,「2000年實習結
束後,他選擇黑魔法與詛咒部門,我選擇這裡。但那並不影響我們的感情。」
「2007年我們決定結婚,但那年我遇到了一個大案子,所以延後;我們都不認為這有什麼問
題,因為我們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接著2008年,就像妳看到的,他接了一個個案,非常奇
怪,那個個案在進來不到兩個月就死了,但他也對他造成很大的傷害。」
「什麼傷害?」
「他開始精神錯亂,常常會以為自己活在十九世紀。」克萊兒說到這裡頓了頓,「那其實是
非常好笑的景象,但我們不得不把他隔離起來。原本是老洛要去接手他的,但我告訴他,我願意
接手。」
「後來呢?」
「後來……當然是失敗了,我太感情用事,聽不進任何建議。」克萊兒不自覺地碰了一下左
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始終沒能走出來,這就是妳後來看到的我……單身、工作狂。」
「克萊兒……」
「唉呀,我都忘記了,我其實是想告訴妳──不論如何,都不要把自己關起來。」克萊兒微
笑,「不過我想妳的個案情況不一樣,他會是需要讓他感受到愛才能恢復的。」
克萊兒站了起來,把椅子拖回牆邊,玫瑰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我想妳必須看看這個。」克萊兒揮動魔杖,一卷羊皮紙憑空出現在她手上,她把紙
卷遞給玫瑰。
「這是什麼?」
「對妳了解妳的個案有重大幫助的東西。」克萊兒拉開門走了出去,很快地就不見人影。
玫瑰攤開羊皮紙卷,那是一張法國的巫師報紙的頭版,她瞄了一眼日期,是去年的六月二十
七日,她雖然看不懂法文,但看見標題上的『Hôtel Matignon』,她就知道這篇是在報導法國總理
在官邸外頭被攻擊這件事。但她還是不知道克萊兒要她看什麼。
玫瑰只好一行一行看下去,最後在這篇幅超長的報導下頭,看到一個小小的欄位,裡頭寫著
天蠍的名字,還有里昂斯.富尼耶。
里昂斯.富尼耶的名字後有個括號,裡頭寫著『mort』。她曾經在一本小說裡看過這個字,
還拿去問會用法文寫日記的薇朵兒。她認得這個字。
這個會在白天跟她聊天蠍在法國生活的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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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30年-2031年 冬
玫瑰的假期在聖誕節隔天結束。霍多-弗洛曼研究中心在長假期間一向是輪流休息,玫瑰回
來的時候正好有一大批人開始放假,因此整個研究中心裡幾乎見不到什麼人影;她在大辦公室的
研究員名單前數了數,這個時間大約只有十五個人在上班,其中兩個是植物部門──她想反正植
物不像動物需要出外運動,也不像人需要照三餐送食外加鎖門(有些人真的會開門),人留得少
是非常合理的。她拿出魔杖,在自己的名字上點了一下,『玫瑰.衛斯理』立刻從黑色變成紅色;
這代表她已經休假回來,有任何突發狀況需要協助都可以找她。
「早安啊,玫瑰。」索菲亞經過她旁邊,打了個呵欠,「妳放完假啦?」
「不然呢?」玫瑰正想跟索菲亞『算帳』,但她轉過頭來,只看見索菲亞一臉疲倦,「妳看
起來很累。」
「都是伊薩克啦。他忘記鎖門,昨晚大概有六、七個人跑出來閒晃,妳知道,有些跑得還挺
快的,也有一些很會躲的。」索菲亞在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把他們抓回去就都快天亮了,我
只睡了一下下,待會還得去檢查W03和W21。」
玫瑰看了看不遠處,伊薩克正在自己的位子上打瞌睡。
「不過昨天有個人沒被逮到,妳們部門的。」索菲亞一邊翻著桌上的文件,一邊說著,「看
起來很像N05,但我不是很肯定。」
「如果妳都逮不到,那一定就是他了。」玫瑰幽幽地說,她走到自己的位子(就在索菲亞隔
壁),看見桌上多了幾份文件,她稍微翻動了一下。
「那只好拜託妳去跟他談談了。」索菲亞說。
「嗯。」玫瑰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她抽出桌上的一份文件,這份文件外頭一個字也沒有,不
像其他文件都會寫上編號,「這是什麼?」
索菲亞抬頭看她,「哦,那個啊,那是克萊兒給妳的。妳知道她會研究一些麻瓜醫學吧?她
認為那對妳有幫助。」
*
玫瑰心不在焉地翻著手上的資料,走到N05室外頭時,門正好從裡頭被打開;她和裡頭的人
就這樣對望了幾秒。
「玫瑰。」他的聲音聽得出來有些生澀,玫瑰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天蠍,她瞄了一眼手腕上的
金錶──晚上七點四十分。
「你不能亂跑,知道嗎?」玫瑰想起早上索菲亞說的那個她逮不到的人,「你只能待在這裡。」
「這裡很無聊。」天蠍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乖乖退回N05室,玫瑰也跟了進去。
「那……你可以來七樓找我。」
天蠍坐回床上,看了玫瑰一眼,「妳有紙和筆嗎?」
「現在沒有,但我的研究室裡頭有。」
「好,那我之後去找妳。」天蠍還是有些冷漠。
玫瑰決定先問問天蠍,她覺得他比里昂斯能夠經得起各種打擊,「你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裡嗎?」
非常意外地,天蠍點點頭,「知道。」
「你知道?那你說說看。」
天蠍撇過頭去,「里昂斯把我的戒指拿走了。」
玫瑰聽到天蠍這麼說,於是伸手探進長袍,取下了脖子上的鍊子,遞給天蠍,「他怕弄丟,
所以交給我保管。」
天蠍若有所思地看著玫瑰手掌上的戒指,最後他搖搖頭,「我覺得我老是忘記事情,戒指還
是給妳保管吧。」
「忘記什麼事呢?」
天蠍左右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似乎在思考要怎麼說,但他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不曉得,
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從來沒在白天醒過。」
玫瑰想起克萊兒留給她的資料,覺得克萊兒替她找到重點了。
「妳知道里昂斯什麼時候會來嗎?」
玫瑰搖搖頭,「我不知道。」
天蠍看起來有點失望,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躺了下去。
玫瑰見狀決定離開,她必須再去找更多資料;她走到門邊,伸手要握住門把時,後面突然傳
來天蠍的聲音。
「那……下次他來的時候,如果我還在睡,叫我起床。」
非常小聲地,但玫瑰聽得一清二楚。
*
玫瑰把天蠍帶回N05室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她回到研究室時,發現克萊兒已經在她的研
究室裡,低著頭、一臉興味盎然地看著天蠍留下來的畫。
「他很厲害。」克萊兒聽到開門聲時抬起頭,露出了她一貫的微笑,「不介意我來找妳聊聊
吧?」
「妳不是要到十六號才會回來嗎?」玫瑰先是搖搖頭,但又突然想起什麼地問道。
「放假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啊,所以我就提早回來了。」克萊兒從牆邊拉了張椅子。
玫瑰也不再多問,她繞到書桌後頭坐了下來。
「我剛剛看了妳的報告,我認為妳對這個個案的蠻有掌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克萊兒
很快切入正題,「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
「妳自己的調適問題。」克萊兒微笑,「N05對妳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吧?不然妳不會接下
他。」
「重要嗎?嗯……或許吧。」玫瑰不想給肯定的答案,雖然她心裡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克萊兒也不想戳破她,「很多年前,我也跟妳做了一樣的決定。」
「妳在二樓走廊應該看過一幅畫像,頭髮很長、黑色的、戴著眼鏡、鼻子上有一小塊胎記,
永遠都在看書,很少注意路人。」克萊兒說,她見到玫瑰點點頭,才繼續說下去,「那是我在二
十二年前接手的個案。」
「他是……」玫瑰仔細回想前幾天在資料室裡尋找過去的個案資料時,看見了一張跟二樓走
廊那幅畫像一模一樣的臉,「約書亞.洛門?」
克萊兒點點頭,「資料室有很多他的資料,對吧?他總是喜歡研究奇怪的個案,越奇怪他越
要接手。黑魔法與詛咒部門近三十年的研究資料很多都來自他手上。」
玫瑰回想她看到的約書亞.洛門的資料,2000年開始成為正式研究員之後,他接手的個案洋
洋灑灑地寫滿二十張資料紙,但最後一筆停留在2008年3月,這個個案除了名字以外什麼也沒有註
記;接著就是2009年10月,註記『死亡』。
「我們在1998年認識的。妳知道的,1997年到1998年這裡曾經關閉過一年,所以我們都是畢業
後隔一年才進來實習。」克萊兒開始進入回憶過去的狀態,她露出淺淺的微笑,「2000年實習結
束後,他選擇黑魔法與詛咒部門,我選擇這裡。但那並不影響我們的感情。」
「2007年我們決定結婚,但那年我遇到了一個大案子,所以延後;我們都不認為這有什麼問
題,因為我們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接著2008年,就像妳看到的,他接了一個個案,非常奇
怪,那個個案在進來不到兩個月就死了,但他也對他造成很大的傷害。」
「什麼傷害?」
「他開始精神錯亂,常常會以為自己活在十九世紀。」克萊兒說到這裡頓了頓,「那其實是
非常好笑的景象,但我們不得不把他隔離起來。原本是老洛要去接手他的,但我告訴他,我願意
接手。」
「後來呢?」
「後來……當然是失敗了,我太感情用事,聽不進任何建議。」克萊兒不自覺地碰了一下左
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始終沒能走出來,這就是妳後來看到的我……單身、工作狂。」
「克萊兒……」
「唉呀,我都忘記了,我其實是想告訴妳──不論如何,都不要把自己關起來。」克萊兒微
笑,「不過我想妳的個案情況不一樣,他會是需要讓他感受到愛才能恢復的。」
克萊兒站了起來,把椅子拖回牆邊,玫瑰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我想妳必須看看這個。」克萊兒揮動魔杖,一卷羊皮紙憑空出現在她手上,她把紙
卷遞給玫瑰。
「這是什麼?」
「對妳了解妳的個案有重大幫助的東西。」克萊兒拉開門走了出去,很快地就不見人影。
玫瑰攤開羊皮紙卷,那是一張法國的巫師報紙的頭版,她瞄了一眼日期,是去年的六月二十
七日,她雖然看不懂法文,但看見標題上的『Hôtel Matignon』,她就知道這篇是在報導法國總理
在官邸外頭被攻擊這件事。但她還是不知道克萊兒要她看什麼。
玫瑰只好一行一行看下去,最後在這篇幅超長的報導下頭,看到一個小小的欄位,裡頭寫著
天蠍的名字,還有里昂斯.富尼耶。
里昂斯.富尼耶的名字後有個括號,裡頭寫著『mort』。她曾經在一本小說裡看過這個字,
還拿去問會用法文寫日記的薇朵兒。她認得這個字。
這個會在白天跟她聊天蠍在法國生活的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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